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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在黑夜的路途中,全然不似走在白晝中的那般逍遙。腳底下怕絆蒜?怕有野生動物?這些是理由,但不是主要理由。
總有一絲怯怯的感覺……聲明一下,我是不怕鬼的哦!而且我是不信這世上有鬼神的哦!我發誓,不是謊話!
然而還是怯怯的……
走在城市路燈下的十字路口,有三三兩兩的人,鬼魅一般,蹲在地上燒紙,用粉筆畫個圈圈,再畫個箭頭,提示冥冥中故去親人的來去方向。正是七夕之夜,正宗的鬼節,城市的街頭處處飄著青煙。我是不信有鬼的,可每每走過那個畫圈的篝火,腳卻不由自主的躲過那個箭頭……
心中暗笑,已經過了少見多怪的年紀,上推三代,都是曾在鄉下上過墳的世家,不去笑話或評論人家,盡管不滿他們在城市的十字路口留下一堆堆灰燼,還是長嘆一聲:寄托思念吧!聊勝于無……
路燈下,知道他們在干嘛,心里卻并不怯。是因為有人的緣故嗎?還是因為有光的緣故?七夕之夜早回家,大家都這么說,可我并不怯,那到底是什么緣故,讓我不怯?
鬼節早過了,已經快中秋了。今夜是個斜立著半個月亮的夜晚。今夜晃蕩的是獨自行走在山林中的自己。
于是怯怯中摻雜著空落落的感覺。我是怕黑暗,不是山林中影影綽綽的月夜的黑暗,是怕,自己心中一直以來沒有參透的黑暗!于是我吹起了口哨,靜寂中我的口哨尤其突出,動聽,好像鑲嵌在月亮之上的華冠,讓寂寞的月夜立體而質感。
我吹著口哨,仿佛是吹給自己。但我明白是為了壯膽,我竟然動聽了自己,仿佛感覺到有很多聽眾,有半個月亮,有河水,有影影綽綽的樹林,尤其是,一個碩大無朋的黑暗,藏著無盡的遐想與恐怖,在凝神傾聽!
我又怯怯起來……
是的,歸根結蒂,我是怕黑暗,那個在心底的,鎖著一個生了銹的大鎖的,封在厚厚鐵門里的黑暗。除了偶爾在夢中,我從不敢去觸碰的黑暗……
口哨聲忽高忽低,我是在跟自己較勁嗎?要是害怕,就返回,回到光明中去,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間中去,何必觸碰那個多變的怪物!
突然有個聲音說:遲早會融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,且獨自穿行!你想永遠怕下去嗎?
我沉默下來,聽見夜的天籟和自己的腳步聲,我試著閉上眼睛,進入更深的黑暗,腳步不停,原來黑暗也有層次的,黑的,還有更黑的。猶如光明的層次一樣,亮的,還有更亮的,亮到比恐怖還有威懾力。
黑暗中閉上眼,穿越心中緊鎖黑暗的大門,越深,越坦然。恐懼消失了,獨行的月夜,感覺和白晝沒有什么不同,反而感覺到了二者的共同之處:空空的,倘若忽略了山川河流,人籟天籟,和塵埃沒有區別:都在獨自地穿行,穿行在無垠的空際;獨自寂寥中滾動,仿佛遙遠的閃爍的星星。那一切沒有感覺的存在,唯獨少了感覺,便少了無際涯的恐懼和夢想,寧靜在自在的旅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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