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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光像個苦行僧，從未停下過前行的腳步。嚴寒中，一聲暖暖的叮嚀，才驀然驚悟：當年那個咿咿呀呀、云雀一般歡快的小丫頭，早已長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。
時逢節令小雪，似乎除了安康，周圍到處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花，使人感到徹骨的寒意。打開手機，女兒的信息蹦了出來：“媽，天氣寒冷，你們多穿點兒，注意保護身體。”此時驚覺，時光讓女兒成長的同時，也給我帶來了滄桑。
不知從何時開始，我害怕參加婚禮。婚禮上，當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，一對新人幸福甜蜜結合的同時，總會想到為父為母好不容易把女兒養大成人，轉瞬間卻揮手告別，轉身踏進了別人家的房門，心里幾多難受、幾多失落。每每聽著主持人煽情的話語，我總是現場哭得最厲害的那個人。后來，想念和回憶成了我最幸福的一件事。
我想，那時，一定是我今生最為快樂的一段時光，盡管也是我最辛苦的日子。與女兒相處的點點滴滴、林林總總地如版畫一樣深深地雕刻在腦海里。
我不知是慶幸還是愧疚，雖然視女兒為寶，卻未能使其享受像其他孩子那樣時刻被大人寵愛著的待遇。相反，我對女兒的要求很嚴。打能走路起，摔跤了，必須自己爬起來。從四歲起，自己的鞋子爛了，得自己去街上修補(農村小鎮，安全沒問題)。手絹贓了，須得自己動手洗干凈。吃飯的時候，別的孩子把喜歡吃的，放在自己面前，而不管他人的行為，這在女兒來說是絕對不可以的。所以，也養成了女兒堅強、獨立的個性。
女兒三歲時，有晚，和女兒泡腳。一壺已經有些燙手的熱水放在一邊，待洗腳水涼時好添加。再次續加時，女兒可能覺得好玩，突然將小腳丫伸到水下，然后“啊”的一聲，急忙躲開。我也傻了，沒想到會這樣。幸好不是開水，但女兒嬌嫩的皮膚還是紅了。我心里難受極了，一邊給女兒抹燙傷膏藥，一邊自責著：“都是媽媽不好，太粗心了，才讓寶寶受疼。”女兒不但沒哭，反而安慰我：“不要緊，媽媽，一會兒就好了。”那晚，乖巧的女兒雖然未吭一聲，但小腳疼得不停地動。半夜，我輕輕喊了一聲：“波。”“嗯。”女兒也是輕聲應答。“是不是很疼？”“是的。”我心里愧疚極了，陪著女兒一宿未睡。
那年夏天，孩子奶奶住院，女兒每天冒著酷暑，來回十次往返家里、醫院，給爺爺、奶奶送飯。就這樣堅持了整整四十天，街坊鄰居，單位同事，無不對女兒交口稱贊的。那時，女兒剛滿三歲，還要爬近百個臺階。
我們既是母女，又像姐妹。周末，兩人賴在床上。起初嘻嘻哈哈，玩笑不斷。到了后來，玩笑慢慢變味，開始翻臉，后來，你踢我一腳，我還你一下，最后，以兩個人生氣起床。一會兒，又開始喊：“媽，我們早點吃什么？我去買。”我故意說：“別喊我，你想吃啥就吃啥。”女兒嬉皮笑臉地說：“咦，咋那么小氣？你是我媽，我不喊你喊誰？”
最有意思的是女兒和我搶衣服。青春期，除了思想上力爭斷乳、獨立，其它方面，也在向成人靠攏，喜歡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。有次，我買了一條牛仔褲，女兒看上了，便說要借穿。可能是歲月忘了在我身上刻劃痕跡的緣故，雖近不惑之年，身材依然纖細。想到上次，把我褲子穿了一次，就不要了，我又無法再穿，白白浪費。我就說什么也不答應，女兒便搶先拿了藏起來，我便搶。兩人爭執不下，老公在一旁開心地看熱鬧。最后，還是老公做工作，答應給她從買新的才作罷。
新事物永遠是孩子接受的最快。剛流行網絡那會兒，老公問女兒：“波，怎么申請？”女兒隨口答道：“別申請，社會復雜著呢，網上壞人多的很，別被人騙了。”我“噗嗤”一聲，笑翻了。這是十二、三歲的孩子對四十多歲的父親說的話嗎？
想想那時候，女兒像一只好斗的小刺猬，隨時向周圍比她強大的人和物挑戰。而首當其沖受害者自然是最具權威的父母了。面對叛逆期的孩子，我也是極為頭疼。父母總是自以為是地將自己最好的送給兒女，包括經驗，希望兒女少走彎路。恰恰，青春期的孩子最不領情。有時，女兒怕我不知成長期的痛苦，告訴我：“青春期就是這樣。過了十四歲就好了。”那就耐心等待女兒成長了。
去年情人節那天，女兒甜甜地喊了一聲：“爸，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，今天過節，你不打算給你前世的情人表示表示嗎？”老公便欣然接受了他前世情人的要求，給女兒表示了，卻沒有我的。
去年搬了新家，女兒有個快遞寫的還是以前的地址。老公下了班，女兒一下沖上去，趕忙把老公的拖鞋遞上，又是故伎重演：“爸，你辛苦了！我好愛你，你愛我嗎？你要是愛我，我給你一個機會，你去朝陽小區把我的快遞取回來(我和女兒都不會騎車)。”老公又樂滋滋地取回了快遞。
送女兒去鄭州大學報到，在美麗的鄭大校園，臨別，看著女兒逐漸消失的背影，我深知，今生，我們陪女兒朝夕相處走過的路已到此結束，從此，女兒生活里的主角不再是我。在這里，她將插上飛翔的翅膀，在更廣闊的天地遨游，離我越來越遠。再見她，將須漫長的等待。淚眼中，腦海里又浮現出龍應臺的那句話：“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，所謂父女母子一場，只不過意味著，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，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，而且，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：不必追。”
的確，女兒越來越忙，每次打電話，不是在自習室，就是在圖書館。聲音盡量壓低，簡單兩句，就匆匆掛斷。發送的微信，通常，她回復的時候，我早已入夢。我知道，女兒如此努力，是想飛得更高更遠。不管女兒成功與否，她的羽翼漸豐，離我們終將漸遠。作為父母，既欣慰、又不舍。但不管如何留戀，唯有心底默默祝福：愿你一生平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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