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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沉的河流
記憶中的那條小河總是無端出現在夢里,時常夢見那條烏篷船,夢見那迎風脹滿的白帆,夢見父親背著那被磨得溜光水滑的纖板,夢見他被強勁的逆風吹彎了的腰,像一張拉滿的弓。
記憶中的小河是深沉和緩的,藍天也好像被打蠟了一般,明亮通透,映照著清清的河水。小時候的河灘,充滿了太多令我沉迷的誘惑和想往,那里好像永遠藏著無窮的寶藏,每一次都會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。船靠岸的日子總是有限的,那河灘上的水草隨風搖擺,朝我神秘地招搖,各種各樣不知名的小花各自絢爛。
撥開花叢,會驚現鮮紅的蛇莓,絳紫色的“老鴰眼”,潔白的“麻仁”,香氣馥郁的“嗎泡”……牽著我的母親會摘下幾朵鵝黃色的“大麻花”,就著花底粘稠的汁液,將嬌艷的朵兒牢牢地粘在我的眉心和耳垂,我低頭照著河水,總會美得笑出花來。運氣好的話還能找到成串的野枸杞和大顆的野天泡…小時候的河灘仿佛永遠都是個零食商店,用腳隨便一踢都能踢出種美食來,就連最干旱的季節,荒蕪的田野里,從那巴根草的根里,貪吃的孩童,也能嚼出無盡的甜蜜來。
夏季的河水,對我有無盡的魔力,對父母則潛藏著可怕的危險,必須提起十二分精神。于是便用那條手繡的紅布帶,一頭緊勒著我的胸部,一頭被緊緊系在桅桿上,直徑1米的范圍只能看見寂寞的云朵和和緩的水流。長大才真正明白,這一根紅布帶緊系著父母對我小小生命的珍視,還有對河水無比的敬畏。這還不夠,就連我的手腳也綴著幾顆銅鈴鐺,輕微的一動,便叮當作響。而背在身后的那個涂滿朱漆的大葫蘆,則早已成了水上人家虔誠的信仰,被父母的祈愿裝得滿滿的。
在水流和緩的傍晚,夕陽將河水染成玫紅,點點碎金在波光中跳躍,父親便會解開我的紅布帶,只背上那個碩大涂滿紅漆的葫蘆,任憑柔柔的水波癢癢地撩撥著我周身每一寸肌膚,葫蘆將我的身子浮起,感覺自己輕盈得像條小魚,在水中享受著那久違的自由。在深點的水域,父親用一雙大手將我輕輕托起,我便有膽量放開手腳,在水中盡情撒歡。偶爾會感覺軟泥里的腳底心一陣奇癢,欣喜碰巧踩住了一條小魚。即使家里正缺油,母親也總會變著花樣做出美味來。看她將調料填進魚肚,用線縫上,外面包上片麻葉,再用面糊糊包住,放爐火上烤。當面糊被烤得梆硬,炸碎外面的殼,頓時香氣彌漫,那種焦香的口感,美妙得無法言說。
無風或逆風的時候,烏篷船全指望父親肩上的纖繩拉著緩慢行駛。小船輕輕地搖晃,像我碩大的搖籃,風柔柔地吹著,只一會兒我便會被催眠,趴著睡去。父親休息的時候,總是會游回來喝點水,順便給我掰幾根玉米桿或高粱桿,那種水潤的清香與回甘時至今日,還會在唇齒間泛起。
而我期待最多的,確是老鱉蛋。父親的草帽仿佛永遠只是為撿鱉蛋而準備的。淮河的灘涂,那些晶亮的小東西一小堆一小堆依偎在一起,一收獲便是一帽兜。每當父親雙手捧著沉甸甸的草帽時,后背因興奮會弓得更緊,腳底的力氣也更大。那時的我倒私心希望能有更多無風或逆風的日子,這樣便不能張起白帆,拉纖的老爸會為我收獲更多的老鱉蛋。母親會把這些鱉蛋存放在陶制的鹽罐里,即使在炎夏也不會壞掉。記憶里,好像那個陶罐里從來就沒有缺過它們,在那個物質極其匱乏的年代里,老鱉蛋是我兒時所有優質蛋白質的來源。今天每每聽到有人罵“王八蛋”這個詞,總會耿耿于懷,無端敏感,莫名地生起氣來,我記憶中這么溫暖美好的詞語,為什么竟成了罵人的話呢?
寂寞的光陰總因愛而變得溫馨,孤單的童年時光,枯燥而艱難的拉纖生涯,因為有了我的期待,與父親而言,倒多了幾分樂趣和欣喜;那寂寞的河灘,因逆風無法張開的白帆,因為我的期待,孤獨的拉纖時光,也憑空多了幾分詩意。
時光,像一面篩子,為我漏濾掉童年那些干癟的艱辛貧苦;留下了飽滿潤澤的漿果;時光也是一把鋒利的剪刀,削去了歲月枯燥的分叉,留下了鮮亮潤澤的記憶,而這些記憶經過歲月的發酵,愈發馥郁豐盈。
光陰因為暖暖的愛而變得異常溫馨,歲月的河流依舊深沉而豐盈,灌注著我心底水潤潤的花朵。兒時的那條小河曾經流過了我的童年歲月,默默地滋潤我寂寞童年的水上時光;今天她依舊溫婉深沉,緩緩滋養著我的夢,去喚醒那久遠的記憶。
河水無聲,愛亦無語,如今我也常常會借機去河邊找尋一些應季的野菜,幫沒牙的老爸找回點那久遠的跳躍在舌尖的回味;偶爾我也試著去用“麻葉”烤一條小魚,期望用這久違的奇香祭奠天堂的母親。每一次去與小河親近,那寬厚的河床總是張開她巨大的臂膀,暖暖地柔柔地將我擁抱;我細細聽著船槳輕輕劃過河水,那柔聲的訴說像情人芳醇的蜜語,一個勁往我滾燙的血液里灌注,滋養著我筆下的文字,來書寫生命之河的詩意,書寫父母如河流般深沉的愛,也書寫著這生命之河的夢和遠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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